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救援

原汽车第十六团四连救助边防某部重大车祸事故的事迹

章德富

那是1986年的1月16日，我带队领受运送七车主付食到山南分区西古边防某部。

元月的西藏高原，天寒地冻，是最冷的季节。为使兄弟部队官兵能及时得到年货过年，我作为一连之长，就亲自负责带队前往。上午在拉萨军需仓库装好货，下午两点从出发，途经曲水、贡嗄，当晚上就住宿在南泽当兵站。

1月17日早上8点，车队从兵站启程，朝着西古方向前行。车队行至隆子县城前面30多公里处的4500多米的高山时，看到本车队的31号报饭车侧翻在公路下面20余米远的陡坡土坎上。驾驶员杨开聪报告说，这段路上全是暗冰，表面看不出危险。因教练助手学车，车重坡陡路滑，助手换档时不慎后退，采取措施不当造成了事故。所幸人员没有受伤，车辆物资也没有受损。我主即查看查看现场，出事地点又是处于半坡之中，要想把事故靠人力和车拖上来，实在非常困难。我决定到西古把货交付后，借上拖绳再来救急事故车。

我命令全体车勤人员把31号事故车上5吨冻猪肉卸下分装到其他六台车上运走，并再次告诫全体驾驶员要精力集中，谨慎驾驶。为防止事故车再遭不测，安排该车驾驶员和助手住在车上看护，把车队中所有的干粮和水给了他们两人，一切安排妥当后便带上车队继续前行。

车队到达西古时已是黄昏时分。因为没有报饭车提前联糸好食宿事项，住宿停车的地方没落实。我找到边防部队招待所后，向所领导说明了原因。所长很体谅我们汽车兵的艰辛，立即安排炊事班做饭，打开客房让我们住了进去。晚上快10点时才吃到饭菜，这时全身疲惫，饥肠辘辘的我们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

1月18号清晨吃过早餐后，不等上班时间，我就安排人到边防部队后勤处联系下货和借用拖车的钢丝绳。上午10点过才交完所运物资，但没有借到拖车工具，只好要了些6.5毫米钢筋，权作拖车之用。中午饭后，车队就急忙往回赶路。

下午2点过快到出事地点时，看到杨开聪在公路上向我们走来，到车前向我报告说，边防部队的一辆支鼻子解放大客车在我们出事车旁的山坡上翻了下去，人员伤亡很多，他们已救上来了一个。闻报后我们急忙带队赶到出事现场。

下车一看，惊吓一跳，遇难人员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半坡之中，有的扑在地上，有的卷成一团，有的侧卧身子，有的头朝山下躺着。鲜血随处可见，叫声、喊声、呻吟声不绝于耳，行李、箱包、物品满地都是。寒风呼呼吹个不停，衣物纸片随风翻动啪啪作响。一片淒沥景像，现场惨不忍睹！这次车祸当场死亡8人，重伤12人，轻伤8人。客车经过山上公路一处暗冰，立即旋转翻车，并多次翻滚，四轮朝天停摆在100多米远的山下，车体严重损坏，基本报废。我感到事态严重，救人刻不容缓，集合队伍作了简短要求。一是不管老兵新兵，体强体弱都要积极参加行动，尽最大努力进行救助。二是把我们自已的背包打开，用被子作担架，抬运受伤和死亡的战友。三是搜寻遇难战友们的财物、箱包、行李，悉数归拢登记，交给同车受伤较轻的干部保管，以便事后各自认领。一声令下，车队的杨开聪、李天才、闵宽全、刘启明、刘兴富、王龙文等人，迅速走到自己的车上，解开背包拿上被子，跑步前往事故现场。我们人手少，全部车勤人员只有13人，而伤亡人员多，信息一时也报不出去，得不到其他人员支援，只能充分发挥现有力量。我把12名同志们分成三个小组进行运作。在我的指挥下，抢救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了起来。

先救重伤员，他们不能走动，只能平抬，4个同志抬一个。坡陡无路，他们一只手提着被子，一只手抓住杂草或灌木枝条，沿着陡峭山坡一步一步往上爬。放到车上安置好后，又继续往返。共有12名重伤员，以这样的方式就往返了4次。救助轻伤员是两人扶一个，慢慢往上走，走一小段歇一下。牢牢扶住他们，防止跌倒再次受伤。有的伤员衣服穿得较少，把我们的大衣给他们披上，保持温度身体才有抵抗力。

当时的气候正是数九寒天，西藏高原的天气寒冷异常，北风凛冽，滴水成冰，气温应在零下20多度以下。同志们冻得脸白嘴青，手脚僵硬。山上的海拔也是较高，起码在4500多米以上。高山缺氧，行动困难。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一般人走在平路上，都只能是缓慢而行，脚步稍微快一点，就会感到胸闷气短，头昏心慌。我们在陡坡之上抬运伤亡人员，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连队战士杨开聪，李天才，刘启明，闵宽权硬在一刻不停，跑上跑下，累得直喘粗气，全身被雪水泥水浇透湿。大家为了救助战友，争时间，抢速度，其体力已经用到了生命的极限。尽管艰难异常，自身也有生命危险，但大家默默忍受着，没有一个同志叫苦叫累。实在心慌气喘得厉害，走不动了，就停下脚步休息片刻，缓过气后又继续工作。有几个战士曾出现呼吸困难，头痛呕吐的现象。他们都咬紧牙关，强支身体，坚持抢救行动。

救完伤员就搜寻散落的财物，集中登记后交给了两名受伤较轻的干部。车队派出两台车，运送这20名受伤的人员到隆子县医院进行救治。及时脱离高寒缺氧的事故地点和精心的救治，让12名重伤员保住了生命。

送走伤员后大家没有休息，接着抬运死亡人员。杷他们停放在车上，理顺伸直，用白色床单盖住，等待山南分区来车运走。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奋战，终于把这次事故中伤亡的28名战友全部救出，同志们总算松了口气。这时夜幕慢慢来临，山上除了呼啸的寒风，荒山野岭，枯草乱石，其他的只有我们五台东风货车，九名军人和八具遇难军人遗体。此地前不靠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平方公里内无一户人家，环境十分荒凉。同志们劳累了一天，八个多小时水米末进，疲痨、寒冷、饥饿一起袭来，一个个无精打采，疲惫不堪。到了这种状况，还是不能离开。滑坡事故车需要救急，死亡的战友需要守护。我叫大家在驾驶室休息待命，坚守岗位。自己开上一台车走到驻守在隆子县的通信连，向山南分区报告事故情况，请他们派车和医护人员前来接回受伤和死难的人员，并在该连买了两箱菜罐头，一桶压缩饼干，还要了些柴火。办完事后随即返回山上，和同志们一起冷食充饥，夜宿野外。

1月19号天刚发白，山南分区的一辆解放牌货车来了，我们帮忙把死亡人员的遗体转到他们车上运走。我叫同志们架柴生火，用加水桶装上敲来的冰块在火上化水。大家吃了些干粮，喝了些冰块烧成的热水，开始施救滑坡侧翻的31号车。

把一台车开停在事故车旁较平缓的坡地上，用6.5毫米钢筋作为拖绳。启动车子往上拖拉，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是轮胎打滑，就是钢筋断裂。坡坎阻力太大，必须铲成斜坡才行。找来铁铲铲土，坡坎里面的冻土十分坚硬，一铲下去挖不了多少。大家轮番上阵，一个多小时才铲出了斜面。这下用两台车来拖，一左一右两台车反复拖拽，终于将31号车拖了上来。大家动手对该车进行检查，加水加机油。确定无问题后，车队开始出发。

到达泽当兵站时，已是晚上10点，山南分区派人到兵站慰问我们，对抢救边防某部车祸伤亡人员表示感谢。并将我们在抢救工作中使用过的带血的被子、皮大衣，床单全部作了更换。

这次我连行车途中抢救车祸遇难战友的事迹，被西藏人民广播电台作了及时报道，也受到了西藏军区后勤部表彰。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章德富：1955年8月生，贵州省毕节市人，1975年元月入伍，曾在汽车十六团四连任过排长，副指导员，连长，1987年10月转业。

作者：章德富